畢舸

8月23日，字節跳動發布聲明，將起訴特朗普政府，主張廢除特朗普8月6日發布的行政令，并主張禁止美國商務部實施該行政令。

美國亞太法學研究院(APLI)執行長、暨南大學特聘教授孫遠釗就此分析指出，這份訴狀是一個所謂的確認無效訴訟，也就是請求法院宣判涉案的總統命令因各種違法違憲的原因應為無效。更重要的是，字節跳動方面希望法院能夠在最短時間(命令生效前)頒布禁令，讓總統令無法如期實施，這樣至少可以為自己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不過，從之前其他中國企業抗爭美國政府禁令的歷史來看，字節跳動起訴美國政府的勝訴可能性較低。由于美國采取三權分立的憲政體系，法院傳統上對于總統涉及到處理國家安全或外交事務時通常會給予高度的尊重，不愿意多加介入。

此外，從美國的司法程序運行慣例來看，該起訴將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而特朗普針對TikTok的禁令即將在9月20日全面實施。這也意味著，該訴訟“遠水”解不了字節跳動的“近渴”。

但無論起訴結果如何，用一句常用的話來說，法律歸法律，市場歸市場，字節跳動哪怕暫時敗訴，對美國市場也不能放棄，否則是不明智的選擇。

首先，TikTok在美國擁有超過1億名用戶，1500多名員工，以及數千家合作伙伴。據相關報道，已經有部分美國用戶擬起訴特朗普政府。這也說明，美國用戶對于TikTok的認可度很高，并不會因為政府的所謂禁令，放棄這一給自身帶來優質信息流、短視頻、生活娛樂服務的綜合平臺，而是要捍衛自身的選擇自由權。如果字節跳動放棄美國市場，也就等于傷害了忠實用戶的感情。

而按照投資者的最新估值，TikTok美國業務在500億美元。如果關閉，字節跳動將至少損失超過2000億元人民幣，這對于字節跳動的投資者而言也是不負責任的。

尤其是美國媒體披露，Facebook不僅直接攻擊字節跳動，而且還試圖通過特朗普政府采取行政封殺手段。如果字節跳動放棄美國市場，等于屈從于Facebook的這一非正當競爭，將1億名美國用戶拱手讓人。

據路透社報道，字節跳動的部分投資者正在尋求獲得TikTok的多數股權。從投資者的出手來看，仍然看好TikTok美國業務的發展前景，通過將部分股權轉讓給投資者，同時繼續控制經營權，字節跳動同樣可以“曲線救國”。

縱觀TikTok的外部接盤企業，推特、甲骨文、谷歌等公司之前有意競購其美國業務。但這些公司的主業務與TikTok差異性較大，如果想接盤，重組相關業務流程、人才團隊建設等，都需要大量時間和成本。

更為重要的是，字節跳動在短視頻上其UGC(用戶生成內容)方面的運營能力，是其他競爭對手難以企及的。無論是在中國市場還是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短視頻市場，都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短視頻平臺最核心的是優質內容的持續產出，以及精準分發給所需用戶群體，這是字節跳動以及TikTok相比同業的技術優勢所在，也是之前在全球市場攻城略地的價值基礎。哪怕美國企業最終接盤了TikTok美國業務，或者如Facebook那樣推出模仿版本，也無法獲得字節跳動以上的核心能力，在用戶心智占領、業務成熟度等方面，相當一個時間段都很難追趕上TikTok的市場份額。

而美國特有的選舉政治模式，也會隨時出現各類內外變數。這在歷史上也屢見不鮮。無論是最初制定者在選情及民意發生變化之后的自身調整，還是政府換屆后新上任主政者采取不同的政策取向，都意味著字節跳動在美國市場絕非無路可退。

此外，TikTok在全球很多國家還有業務布局，并保持高速發展態勢。這些國家和地區的政府、企業和用戶同樣在關注字節跳動橫遭特朗普政府封殺的現象。如果字節跳動能夠保持冷靜和理性，不卑不亢，按照美國法律依法維權，并堅守美國用戶和市場不輕言放棄，其明晰態度和行動也會對其他國家和地區的TikTok用戶和合作企業形成激勵，從而凝聚成更有向心力的命運共同體，在未來應對類似無端封殺時抱團維權，這也關系到字節跳動國際化業務的長遠未來。

從歷史經驗來看，政治干預或許會在某個時段抑制正常的市場運行，但市場規律最終會壓倒政治干預。一國政府以非市場手段封殺一家獲得全球眾多國家和用戶認可的企業，面臨來自自身輿論、民意以及政治環境變化所帶來的各種壓力，也很難如愿取得想要的結果。

由此可以說，對于美國市場，字節跳動必須堅守，這也是基于自身發展以及國際博弈多變性所采取的最佳選擇。在攻防之間對美國乃至歐洲市場業務不后退、不舍棄，等待后續進展，同時繼續擴展其他國家和地區市場，積蓄更多的國際市場資源作為后手，這是字節跳動目前所能采取的最好方式。